還有不到一個月,聯(lián)合國哥本哈根峰會將對《京都議定書》履約期結束后的國際氣候變化合作機制安排進行關鍵性談判。中美是世界上兩個最大的溫室氣體排放國。但美國沒有簽署《京都議定書》;而積極應對的中國,其絕對排放量也仍在增長。中美在溫室氣體排放方面的突出地位,決定了兩國必須展開有效合作才能應對全球性危機,但兩國面臨的不同現(xiàn)實也彰顯出雙方務實合作的難度。美國總統(tǒng)奧巴馬的中國之行,將能源和氣候變化問題作為兩國元首會談的重要議題之一,表明雙方對該問題的重視以及攜手應對全球氣候變化的決心。
中美能源、氣候合作不斷加強
當前,中美雙方都面臨著國際社會的巨大減排壓力,都面臨著能源安全和經濟社會可持續(xù)發(fā)展的內在要求,在氣候變化問題上都有堅定的政治意愿,而且經濟技術資源的互補性很強,這些因素促使中美在能源合作以及應對氣候變化方面越走越近,不斷機制化、規(guī)模化。
中美元首在能源和氣候變化合作上,擁有亞太經合組織峰會、八國首腦會議、聯(lián)合國峰會、首腦互訪等多種對話渠道,而中美戰(zhàn)略與經濟對話是處理這一問題的主要雙邊機制。2008年6月雙方簽署了《能源和環(huán)境十年合作框架》;奧巴馬政府上臺后,兩國又簽署了《關于中美兩國加強氣候變化、能源和環(huán)境合作的諒解備忘錄》。
中美官方還通過亞太清潔發(fā)展伙伴關系、甲烷市場化機制等功能性機制展開合作。在學術界,自2008年以來,由中國全球環(huán)境研究院和美國卡內基基金會等發(fā)起的非正式對話已多次開展交流,中國科學院和美國哈佛大學對清潔煤政策的合作研究也在進行中。
此外,中美民間的合作也在加強。2007年美國企業(yè)與中國15家煤礦企業(yè)簽署了合作協(xié)議,利用其先進技術幫助開發(fā)中國的煤層氣資源以減少溫室氣體排放;2009年,中美企業(yè)簽署了總額達15億美元的風能合作投資協(xié)議;中國新奧集團與美國杜克能源公司也將開展光伏電站、光伏建筑一體化工程等業(yè)務。中美兩國在清潔能源領域的合作模式已不再是美國單向對華輸出技術和資本,而是開始向雙方的良性互動轉化。
困難亦不可忽視
中美能源、氣候變化合作勢頭雖然不錯,但是我們也要理性看待,認清分歧和不足。
首先,根據(jù)“共同但有區(qū)別”的原則,中國期待美國作為發(fā)達國家應率先減排,并利用資金和技術優(yōu)勢向發(fā)展中國家提供經濟技術援助;而美國將中國量化減排作為自己減排的先決條件,同時認為中國是美國最大的債權國,不愿為中國提供資金援助,同時還以保護知識產權為由,拒絕放寬低碳技術轉讓門檻。
其次,雙方的交流存在不對稱,容易產生誤解。在美國,除了少數(shù)長期與中國接觸的政府官員和智庫學者,對中國政府近年來的巨大減排努力和現(xiàn)階段的經濟社會發(fā)展水平比較了解外,美國議員、媒體和公眾主要關注中國沒有約束性減排指標和年排放量快速增長這兩個焦點,而人為地忽視了中國人均排放和歷史排放水平較低的事實。這種信息不對稱的狀況不利于加強兩國人民和決策者在氣候變化問題上達成共識,削弱了兩國合作的基礎。尤其是美國共和黨議員在國會辯論中對中國氣候變化政策的不實攻擊,不利于中美的氣候變化合作。
再次,雙方的政治和經濟體制差異也給兩國的合作帶來了困難和挑戰(zhàn)。美國的選舉政治體制和三權制衡框架,使其氣候變化政策存在很大的不確定性和不連續(xù)性。在決定是否簽署國際公約時,美國國會具有最終的裁量權。而國會政治主要是地方政治,議員需要對選民的訴求負責,選民慣于高排放的生活模式導致國會在減排問題上謹小慎微,并對行政部門形成制約。所以奧巴馬的積極表態(tài)不一定能在哥本哈根會議上得到落實。
而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制度則更容易在重大戰(zhàn)略決策上形成共識。隨著中國政府對氣候變化問題認識的逐步深化,逐步形成了應對氣候變化與可持續(xù)發(fā)展的堅定戰(zhàn)略共識,已經將應對氣候變化問題作為國家發(fā)展的重要戰(zhàn)略內容,形成了一系列綱領性文件,保持了在氣候變化政策上的連續(xù)性。中國政府在國際氣候變化合作上的態(tài)度也越來越堅定,在2007年的巴厘島會議上有條件地接受了未來 “可測量、可報告和可核證”的減排原則,這使中國在履行國際減排義務上邁出了自信的一大步。
在經濟體制方面,美國是一個高度發(fā)達的市場經濟國家,美國的國內減排主要是通過法律和市場機制實現(xiàn)的。未來美國的國內減排將主要通過“總量限制和排放交易”的市場交易方式來實現(xiàn)。
中國的市場經濟則仍處于不斷完善的階段。目前中國的節(jié)能減排除了一小部分通過CDM(清潔發(fā)展機制)項目以市場機制實現(xiàn)外,其它減排活動主要通過自上而下的行政考核指標的方式實現(xiàn)。這種方式由于政策傳導鏈條較長,會出現(xiàn)效力遞減的情況。另外,由于這種非市場化的減排數(shù)據(jù)缺乏透明和監(jiān)督,難以得到國際社會的承認。這種情況不僅與我國對全球減排的巨大貢獻不符,也局限了中國參與國際碳排放交易的空間。未來美國參與國際減排機制后,將有一半的碳排放指標用于國際碳排放交易。而從目前的情況看,通過國際碳交易是中國獲取較大規(guī)模國際資金的最可行途徑。未來中國企業(yè)的減排活動必然面臨如何適應國際規(guī)則、參與國際排放交易的挑戰(zhàn)。
合作前景展望
在國際多邊氣候變化談判中,雙方應該尊重對方的基本國家利益,以務實的態(tài)度協(xié)調在國際談判中的立場,以積極主動的減排誠意來建立互信,切實避免以指責對方作為自己逃避減排義務的借口。在2030年以前,中國的能源需求很難實現(xiàn)絕對減少的目標,這一點美方應該有清醒的認識。
雙方建立和完善多層次的對話和合作平臺。盡管目前中美雙方在最高層、部長級對話、第二軌道對話、企業(yè)合作等多個層面均建立了經常性的交流對話機制和合作渠道,但鑒于中美政治制度的差異,中國應加強與美國國會,尤其是共和黨議員的交流與對話,努力爭取美國兩黨在對華能源和氣候變化合作上的共識。同時,中美應加強兩國學者和非政府組織之間的交流和對話,擴大兩國的民間共識。中美雙方政府尤其應該加大對中方氣候變化學者的研究和交流資助,改變目前中方在國際舞臺上基本上以政府官員唱獨角戲的方式,宣傳中國氣候變化政策的局面,增強在國際氣候變化合作中的話語權。
中美雙方應該在“共同但有區(qū)別”的原則下,就雙方在氣候變化合作中的資金和技術轉讓問題達成一致。目前,中美兩國政府在氣候變化領域的合作主要以對話和調研為主,缺乏實質性的合作項目。在資金援助問題上,中國提出發(fā)達國家將國民生產總值的1%用于援助發(fā)展中國家應對氣候變化的基金?紤]到美國尚未擺脫金融危機,失業(yè)率居高不下,目前不可能滿足這一要求。但是中美之間可以通過碳排放權貿易的途徑來實現(xiàn)減排活動中的互利雙贏。因此中美應就如何開展和擴大碳排放權交易方式進行談判協(xié)商,達成共識。
在技術轉讓問題上,中美雙方應該在成熟的先進低碳技術的推廣、新技術的研發(fā)和示范等領域就相關法律、融資和能力培訓等問題進行認真的談判,達成一致,既實現(xiàn)雙方利益的雙贏,又能夠使先進的低碳技術對減緩氣候變化的作用最大化。